奇奇

贡品 03

03

回程的速度比去时快的多。罗杰斯不再怀着将一个无辜的小皇子送入地狱的煎熬心情而是被车里那个假冒贡品的绿眼睛勾起了久远的回忆。他把藏在上衣内里的香囊取出来放在掌心用力握紧，这个香囊是当年巴基送给他的临别礼物。香囊里面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而是一缕巴基的头发。其中一根头发上还傻兮兮的缠着一根金发，那是史蒂夫自己的头发。巴基笑嘻嘻的捏住那两根头发靠在史蒂夫怀里说，“在东方，结发就是结婚，现在你是我的了。”当时史蒂夫的心里像灌满了蜜糖，不，全世界的蜜糖也没有他怀中的巴基甜。天可怜见，这十年来，他找他找的快发疯了。

车队行至罗杰斯的府邸，罗杰斯走到马车旁轻轻敲击了一下车门框，“殿下，请下车。”车中人呜咽了一声，半天没动静。罗杰斯皱着眉头攀上马车探进去半个身子，“怎么了?”绿眼睛哀怨的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哼唧，“疼…”他还没缓过劲来。

罗杰斯无奈的看了他一会儿，发现绿眼睛一点都没有爬起来的意思，只好粗暴冷硬的来了一句，“得罪了。”绿眼睛心中暗叫不好，这位领主大人每次说得罪了后面准没好事，果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就被领主大人像包沙袋，或者难听点，像头集市上的小猪一样扛在了肩膀上。

史蒂夫做了领主之后比从前混蛋太多了。

 

罗杰斯府邸上上下下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景象，他们平日里仪态优雅的领主如同山头土匪一般把一位衣着华丽的美人扔进了卧室，不是客房，而是领主本人的卧室。他们这是要有领主夫人了吗。

 “领主大人拜托您轻点。”绿眼睛被摔在床上的时候忍不住抱怨。史蒂夫一身蛮力倒是不曾有分毫减退。他不明白史蒂夫哪儿来那么大火气。

 “让我轻点？你当初答应那个落跑的小皇子作贡品的时候不是挺干脆吗？”

“我…”我那时候以为你死了。生无可恋。谁知道你在边境线上活蹦乱跳。

“你不为你爱人想想。他要是知道他死了你就这么糟蹋自己一定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如果能把他气活也不算亏。”

 “你！”罗杰斯气结。眼前伶牙俐齿的绿眼睛全然不再是马车里那副楚楚可怜的大义凛然样，这么活泼灵动的绿眼睛像极了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可如果他是巴基，早就该和他执手相看泪眼而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在这里拌嘴。何况，绿眼睛有爱人。他不该胡思乱想。

 

“待在这儿，稍后会有人带你去沐浴。”

“我住这儿？”

“不然你想住哪儿。”

“这不是你的…”

“对外你还是布勒斯的皇子，被我强占了的贡品，要躲过王上的追查，戏要做全套。”

“….”绿眼睛低下头，声若蚊吟，“这里没有领主夫人吗？”

 如果史蒂夫敢回答有，他现在就揭了面纱狂揍他一顿。

 

奇怪的是罗杰斯没有回答，那一瞬间绿眼睛从罗杰斯的眼睛里看到了哀伤。本来是有的。罗杰斯在心里回答。

他难过的样子让绿眼睛差点装不下去，他没想到会和史蒂夫这样重逢，更没想到史蒂夫会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救下他，自从看到史蒂夫无比精神的活着他就如同被重新点燃生命之火，他甚至不急于告诉史蒂夫他是谁，只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见不得史蒂夫伤心难过，他只想把那头金发搂在胸口亲吻他安慰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还有事要安排，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罗杰斯走的头也不回。他才不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

“待会儿见，我的小史蒂夫。”绿眼睛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王宫里宝座上的国王把内侍监的简报撕的粉碎，“你们…你们…一群废物！人都送到门口了让罗杰斯那个小混账把贡品的身子给破了。还是在你们到场以后发生的。他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你们一到就动手，是不是你们指使的！？说,是不是你们指使的！？”

内侍监的差役个个低头缩脑，殿堂上鸦雀无声。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通报，“罗杰斯领主送来十车黄金和一封请罪书。”

 
“能行吗？”鹅蛋脸女孩不放心的问。

“放心吧旺达，好色之徒没有不贪财的。加上一封请罪书算给他做国王的面子。他要是再不满意随他怎么处置，我不怕。”

“那个小皇子还好吗？”

“比你想象的精神的多。”

“你好像很喜欢他。”

“开什么玩笑。”罗杰斯瞬间变脸。

“好吧，我说错话了。”他心里有人，她知道，她帮他做过占卜，卦象显示他要找的人尚在人间，所以罗杰斯这些年一直锲而不舍的在寻找。可惜总是徒劳无果。

 

 

绿眼睛在罗杰斯家仆的照料下沐浴更衣，穿戴整齐后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戴上了那片黑色的面纱。他想给史蒂夫一个惊喜。

罗杰斯在忙碌了一整天后回到卧室。多年习惯孤身独眠的他注视着床上鼓起来的蚕茧皱起了眉头。除了巴基他不想跟任何人睡同一张床。算了，他打地铺。

“你不上来吗?”蚕茧里露出绿眼睛的脑袋。

“不用了。”罗杰斯随意的往地上扔了一卷毯子。当年行军打仗的时候什么烂地方没睡过。一块干净的空地加上一些干草就是上等的床铺。不过他最怀念的还是修道院里巴基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木床。他伤的那么重，奄奄一息的差点死掉，被巴基捡回去躺了一个月，那一个月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个月，在那之前他从来觉得天使是教堂壁画上的装饰，那个黑袍修士一举一动都像发着光，当然也可能是他当时伤的太重产生的幻觉。上帝，他真想他。

“那我也不睡床了。”绿眼睛从蚕茧里挣出来，睡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烛光里那熟悉的剪影差点让罗杰斯叫出来。

“别动，待在那儿。”罗杰斯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门，他得停止这种幻想。

“为什么？你这个主人都不肯睡自己的床，我一个外人怎敢独占领主大人的床铺。”绿眼睛毫不在意的步步紧逼，身体越挨越近，热气呼在罗杰斯脸上，“你怕我？”

“走开。”罗杰斯狼狈的把脸偏开，脚步退后再退后，直到抵上坚硬的墙面。

 “领主大人这么英武能干怎么会孤身一人，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绿眼睛贴在他身上，不紧不慢的解着他的腰带。

罗杰斯浑身僵硬，这妖精哪里冒出来的。

腰带，外衣，绿眼睛的双手带着舒适的令他无法抗拒的力度替他宽衣解带。直到那双手摸到他衬里口袋里的香囊，“这是什么？”

罗杰斯如梦初醒，他粗暴的一把推开绿眼睛，“放开！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绿眼睛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肉体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让罗杰斯一惊。他刚刚过于激动失了轻重。

绿眼睛慢腾腾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嘶嘶抽着冷气，“还是这么毛躁。火爆脾气一点没改。”

 

罗杰斯像被闪电劈中一样呆立在当场。他又做梦了吗。他愣了足足有一刻钟，面前人也不着急，只是唇角带着一丝笑意看着他。他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面纱，又盯着眼前人看。

“你打算这么看我一整晚吗，小炮仗。”巴基眼里漾满了一池温柔和笑意。

“巴，巴基…”史蒂夫努力想让自己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怎么会？你…这么多年….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里了？”

“在修道院等你呀。”

“修道院在我回去之前就被烧毁了。”史蒂夫眉头皱成了川字。

“…..喂！”在巴基试图向史蒂夫解释的时候，他的脸遭遇了史蒂夫的攻击。

 

史蒂夫掐了他的脸颊。

连续三次。力度毫不留情。

然后史蒂夫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力度看得巴基都替他疼。

再然后巴基被勒进了史蒂夫令他字面意义上窒息的怀抱。

“巴克，我的巴克，上帝，这不是梦，这不是梦。我的巴基，上帝，你终于回来了。”史蒂夫胡乱吻他的头发，他的眼皮，他的鼻梁，他的嘴，手在他身上毫无章法的摸索。

史蒂夫狂乱的吻和抚摸不带任何情色意味。他只是高兴坏了。巴基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拥抱他，回吻他，安抚他。

“我回来了，史蒂夫。”

 

（第二天）

“领主夫人？”

“当然。我要马上和你结婚，我一秒钟也不会再等下去。”

“不不不，史蒂夫，我的小蜜糖，我现在是布勒斯的皇子，不能和你结婚。我是贡品，你忘了吗？”

“随便你是什么。只要你是巴基就没有哪条法律能阻止我和你结婚。就算有我也会改掉它。”

巴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这固执的毛病也丝毫未变，“听着，如果我以巴基的身份跟你结婚，布勒斯就会遭遇灭顶之灾，你知道那个弹丸之地有多禁不起折腾。如果我以布勒斯皇子的身份跟你结婚，巴基…就要永远消失。”他的声音低下去，“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那…我们不能结婚了？”史蒂夫眼睛里的光晦暗下去，满脸委屈。

巴基笑着揉他脑袋，都这么大了，手握境内三分之一的兵马还像个孩子似的，“只是不对外公布，谁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是你的贡品，被你抢回来的贡品，你想怎样都可以。”

 

你想怎样都可以。史蒂夫忽然呛了一下。

 

“喂喂喂，这是白天，窗帘，不…混账….轻点….别咬那里….啊啊…混蛋….史蒂夫….我想你”

“别哭，巴基，别哭…我找到你了，…，我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

这么多年，堆积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如旧日洪荒倾泻而出。